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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金融安全研究中心

在金融世界中，风险管理是银行业赖以生存的基石。而在纷繁复杂的风险种类中，有一种风险特别棘手，它不仅与银行的盈利能力息息相关，还可能引发系统性金融危机。这就是对手方信用风险（Counterparty Credit Risk, CCR）。12月11日，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BCBS）发布了《对手方信用风险管理指南》，梳理了过去几十年重大金融事件中的经验教训，并为未来的风险管理设定了新标准。

什么是对手方信用风险？

简单来说，对手方信用风险是指当银行与某一对手方（如对冲基金、保险公司或其他金融机构）进行交易时，对手方可能在交易结算前违约，从而导致损失的风险。这种风险与传统的贷款违约风险不同，后者通常涉及借款人无法按时偿还债务，而对于对手方信用风险，问题出在交易尚未完成时。

例如，如果一家银行与一家对冲基金签订了一份金融衍生品合约，而在合约到期前，对冲基金因为市场动荡无法履约，这种情况下银行的损失便属于对手方信用风险。

对手方信用风险的复杂性在于它不是单一风险，而是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操作风险和流动性风险的综合体。更重要的是，这种风险在动态的金融市场中变化迅速，可能在几个小时内从“可控”演变为“灾难性”。

两个案例

历史上，多个著名的金融危机都与对手方信用风险的管理失败有关。

1998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 LTCM）倒闭。这是一家对冲基金，它的高杠杆策略导致其在市场波动中损失惨重，随后爆发了流动性危机，迫使美联储介入以稳定市场。

2021年，Archegos资本管理公司的违约更是一次现代版的警钟。Archegos利用极高的杠杆投资于少数科技股，市场波动导致其巨额亏损，进而无法满足追加保证金的要求。最终，全球多家银行损失超过100亿美元。

这些事件暴露出对手方信用风险管理中的普遍问题：尽职调查不足、风险缓释工具薄弱、风险测量不准确以及治理和决策流程不完善。

为什么对手方信用风险如此危险？

对手方信用风险的危险性在于它具有“尾部风险”的特性。换句话说，这种风险在正常市场条件下可能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在极端市场条件下会迅速放大，导致灾难性后果。

以Archegos事件为例，其违约并不是因为逐步累积的危机，而是因为科技股的突然暴跌引发了连锁反应。银行通常通过保证金（margin）来缓释这种风险，但在极端情况下，保证金可能不足以覆盖潜在损失。

此外，对手方信用风险还具有“相关性”问题。例如，在某些情况下，对手方的违约风险与其投资组合表现高度相关（即“错误方式风险”或Wrong-Way Risk, WWR）。这意味着，当对手方的投资组合表现不佳时，它的违约可能性也会显著增加，从而放大银行的损失。

如何有效管理对手方信用风险？

《对手方信用风险管理指南》不仅总结了过去的失败教训，也为未来的风险管理提供了一个全面框架。以下是其中的一些关键建议：

1.全面的尽职调查与持续监控

银行需要在与对手方建立关系之前进行详尽的尽职调查。这包括评估对手方的财务状况、运营能力、风险管理水平以及潜在的法律和声誉风险。在合作期间，银行还需要持续监控对手方的风险状况，例如交易活动的变化、杠杆水平的调整以及管理层的变动。

一个成功的尽职调查不仅需要关注对手方提供的信息，还需要从外部来源获取独立验证。例如，对于复杂的对冲基金，仅仅依赖财务报表是不够的，银行还需要深入了解其投资策略、风险管理能力以及潜在的杠杆水平。

2.健全的风险缓释策略

保证金是对手方信用风险管理的核心工具，但单靠保证金是不够的。银行还需要利用其他风险缓释手段，例如担保、抵押品以及契约条款。关键在于，这些工具必须具有法律上的可执行性，并且需要定期评估其有效性。

例如，在市场波动剧烈时，银行可能需要提高保证金要求或引入动态保证金机制，以确保风险缓释措施能够跟上市场变化。

3.多维度的风险测量

传统的风险测量工具（如潜在未来风险暴露，PFE）虽然重要，但往往不足以全面捕捉对手方信用风险。报告建议银行采用多种补充性指标，包括压力测试、尾部风险分析以及错向风险评估。

例如，压力测试可以帮助银行评估在极端市场条件下的潜在损失，而错向风险评估则可以揭示对手方违约概率与其投资组合表现之间的关联性。

4.强有力的内部治理与风险文化

有效的风险管理离不开强大的治理框架和健康的风险文化。银行需要确保高层管理人员和董事会对对手方信用风险有充分的了解，并参与关键决策。风险管理团队需要具备足够的专业知识和权威，以在必要时对交易行为进行干预。

此外，银行需要打破部门孤岛，确保市场风险、信用风险和操作风险团队之间的紧密合作。这种协作有助于全面评估和应对复杂的风险。

5.高效的数据和技术基础设施

对手方信用风险的管理依赖于准确、及时和全面的数据。银行需要构建强大的数据管理和风险系统，以支持风险测量、监控和报告。例如，银行需要能够实时跟踪交易的市值变化、保证金状况以及对手方的整体风险敞口。

报告特别强调，数据的质量和系统的可靠性对于风险管理至关重要。一个不完善的数据系统可能导致风险的低估，从而引发灾难性后果。

对手方信用风险管理的新格局

当前，金融市场的复杂性和全球化趋势让对手方信用风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挑战性。随着非银行金融机构（如对冲基金、保险公司）的崛起，以及金融衍生品市场的快速发展，银行面临的风险环境正在迅速变化。

报告提醒我们，对手方信用风险管理不仅是银行内部的问题，它还关乎整个金融体系的稳定。通过完善尽职调查、强化风险缓释工具、采用多维度风险测量以及优化治理和技术基础设施，银行可以更好地应对这一复杂风险。

在未来，科学的风险管理不仅能帮助银行抵御危机，还能增强其竞争力。这不仅是对历史教训的总结，也是对未来金融稳定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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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Basel Committee on Banking Supervision. Guidelines for Counterparty Credit Risk Management. Basel: Bank for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s, 2024. [online] Available at: https://www.bis.org/bcbs/publ/d588.htm [Accessed 18 Dec. 2024].

[Sour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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