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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金融安全研究中心

在全球金融体系中，薪酬不仅是激励员工的工具，更是风险管理的重要杠杆。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和2023年银行业的动荡事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宝贵的教训：高管薪酬结构的不当设计可能导致风险文化的严重扭曲，并最终威胁金融机构的稳定。2024年11月20日，金融稳定委员会发布报告，梳理了当前全球金融机构在薪酬管理中的进展，同时揭示了薪酬工具的复杂性及其在风险管理中的作用。

薪酬工具是控制风险的隐形手段

金融稳定委员会（FSB）早在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就提出了《健全薪酬实践原则与标准》。这些原则的核心观点是：薪酬应该与企业的长期风险相匹配，而不是单纯地奖励短期利润。然而，实践证明，这项原则的落实充满挑战。

2023年的银行业危机揭示了一个共同点：一些关键金融机构的薪酬体系过于关注短期收益，忽视了潜在的风险。例如，硅谷银行的薪酬主要鼓励高管追求短期利润，而缺乏对长期风险管理的激励。这导致了对基本流动性和利率风险的忽视。根据美国联邦储备的“巴尔审查”（Barr Review），硅谷银行的高管激励机制几乎完全缺乏对非财务风险（如合规性和内部监督）的考量。

这种现象并不仅限于硅谷银行。瑞士信贷的案例同样显示出风险文化的缺失。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FINMA）的调查报告指出，瑞士信贷的管理层长期以来在风险管理和企业文化上存在严重缺陷。薪酬激励不仅未能纠正这些问题，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加剧了风险行为。

薪酬工具

为了应对薪酬与风险管理之间的矛盾，金融机构普遍采用了一系列薪酬工具，包括：

年度调整（In-year Adjustment）：在年度奖金分配前根据员工的行为或事件调整奖金。

延期支付（Deferral）：将部分奖金延期发放，通常分几年支付，以观察员工行为的长期影响。

追索权（Clawback）：在奖金发放后，如果发现员工存在重大失误或不当行为，要求追回已支付的奖金。

扣减条款（Malus）：在奖金尚未完全支付前，减少或取消未发放部分的奖金。

这些工具的设计初衷是为了在奖励员工的同时，确保他们为自己的行为和决策承担长期责任。然而，报告指出，这些工具的实际应用仍面临诸多挑战。例如，在欧美等地区，由于劳动法的限制，追索奖金通常需要经历漫长的法律程序。此外，企业还面临文化阻力——某些国家的企业员工普遍认为扣减奖金是一种“冒犯”。

把握薪酬工具的核心：文化与透明度

如果说薪酬工具是风险管理的“手术刀”，那么企业文化则是“病因”。报告强调，单靠薪酬工具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建立健康的风险文化才是关键。

什么是“风险文化”？简单来说，这是一种企业价值观和行为准则，它决定了员工在面对潜在风险时如何行动。健康的风险文化会鼓励员工主动识别和报告风险，而不是掩盖问题以追求短期利益。

金融机构的董事会在塑造风险文化中扮演着核心角色。例如，硅谷银行的危机暴露出其董事会未能有效监督高管行为，也没有对薪酬与风险的脱节问题采取足够的措施。而在瑞士信贷的案例中，董事会对企业文化的引导作用长期失效，导致整个组织的风险容忍度过高。

报告建议，董事会不仅需要对薪酬体系进行监督，还应明确其在风险文化建设中的职责。一些成功的案例表明，董事会通过建立清晰的薪酬调整层级和标准，可以有效增强企业的问责机制。例如，某亚洲银行引入了明确的奖金调整触发条件，并公开披露这些条件，既提升了透明度，也强化了员工对风险管理的认同感。

透明度同样是薪酬管理中的一个关键因素。无论是员工还是外部利益相关者，都需要清楚地了解薪酬与企业绩效和风险之间的联系。报告指出，许多金融机构在透明度方面仍有改进空间。例如，一些企业的薪酬报告过于复杂，缺乏对薪酬调整原因的清晰解释。

提高透明度不仅有助于提升员工的信任感，还能增强外部监管机构和投资者的信心。一些领先的金融机构已经开始将薪酬调整的标准、过程和结果公开化。例如，某亚太地区银行在年度报告中详细说明了其高管薪酬的延期支付政策及其与风险管理的关联。这种做法不仅赢得了股东的支持，也为其他企业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监管的作用：从被动干预到主动引导

最后，监管机构在推动薪酬改革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报告指出，自2021年以来，全球已有14个司法管辖区对薪酬工具的使用进行了法律或监管上的更新。例如，澳大利亚和欧洲多国延长了奖金的延期支付期限，而美国则提出了更严格的追索权要求。

然而，监管进展在不同地区和行业之间并不平衡。例如，在资产管理行业，薪酬监管的覆盖范围和深度仍远不及银行业。这种不平衡可能导致人才流失，因为一些员工可能更倾向于选择薪酬机制较少受限制的行业。

监管机构还可以通过指导和监督帮助企业克服薪酬工具实施中的难题。例如，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FINMA）在监督瑞士信贷时，曾多次敦促其调整薪酬结构以更好地匹配长期风险。然而，报告也指出，监管机构需要更明确的法律授权，以便在关键时刻采取更有效的干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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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Financial Stability Board. "Legal and Regulatory Challenges to the Use of Compensation Tools." November 20, 2024. Accessed [2024-11-27]. https://www.fsb.org/2024/11/legal-and-regulatory-challenges-to-the-use-of-compensation-too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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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未央网专栏作者发表，属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网站观点，未经许可严禁转载，违者必究！首图来自图虫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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