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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每次和别人聊起网络小贷的盛极和衰落,我个人常会把2017年10月的趣店美股上市作为一个“分水岭”。
在“分水岭”之前,小贷行业发展了9年有余,而互联网又给小贷插上了高速发展的翅膀,尤其是,让一批公司实则进行了跨区域放贷(直到2017年底开始被规范)。在2016-2017年的顶峰阶段,网贷现金贷业务造富了一批公司,利润高得惊人,却也埋下了之后的高利贷、暴力催收等一系列隐患,严重者,甚至发展出了“714高炮”、“套路贷”、“裸贷”、暴利催收至借款人自杀等恶性事件。
2008年5月,银监会、央行共同发布了《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扩大了小贷公司试点范围,各省陆续出台相应的管理办法,积极开展小额贷款公司的试点工作。
2015年5月,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借贷业务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央行等十部委联合印发了《关于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其中也涉及到确立网络借贷、互联网消费金融等业态的监管职责分工,落实监管责任并明确业务边界。
在“分水岭”之后,监管瞄准现金贷乱象,对于网络小贷发展的整治开始逐年加码。
2017年11月,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下发特急文件《关于立即暂停批设网络小额贷款公司的通知》,要求各级小贷公司监管部门即日起一律不得新批设网络(互联网)小额贷款公司,禁止小贷公司跨区域经营。
2017年12月,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P2P 网贷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联合正式下发《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的通知》,并印发《小额贷款公司网络小额贷款业务风险专项整治实施方案》,决定集中一段时间开展小额贷款公司网络小额贷款业务风险专项整治工作。
2019年《关于办理非法放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出台后,亦即自2019年10月21日之后,司法解释就明文规定了高利放贷行为构成非法经营罪。亦即,如果向社会的不特定多数人“发放”年利率超过36%的贷款,就可被认定为高利贷而触犯刑法,涉嫌非法经营——那是要被判刑的。
2020年8月,之前使用的24%和36%的两条红线也被大幅压低。最高人民法院发布关于修改《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明确以LPR的4倍为标准,网络小贷不得不再降利率。
2020年9月,银保监会发布《关于加强小额贷款公司监督管理的通知》,提出贷款禁止用途、贷审分离,规范催收和跨区经营等,对包括网络小贷公司在内的小额贷款资金流向作出限制。
2020年11月,银保监会、央行就《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明确了监管体制、网络小贷业务的准入机制、经营网络小贷业务的基本规则,对机构跨区展业、注册资本、风险控制等提出要求。
从2017年底至今,网络小贷监管经历了步步趋严的5年,且近日又有监管加码:日前,银保监会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回复网友留言时,提出针对部分小额贷款公司在网络小额贷款业务中存在的问题,组织各地方金融监管部门开展专项整治和清理规范,全面叫停新设网络小额贷款从业机构,要求小额贷款公司根据借款人收入水平、总体负债、资产状况、实际需求等因素,合理确定贷款金额和期限,使借款人还款额不超过其还款能力,防止诱导借款人过度举债。
划重点,这里最严的一句是:全面叫停新设网络小额贷款从业机构。
02
十四年的起落,大致节点梳理完了。下面来说些“愉见财经”过去几年里和业内人士交流的感受与细节。
2017年“分水岭”之前,行业处于癫狂,据说全国现金贷平台保守估计都有大几千家,加上流量公司、催收公司、第三方公司等,行业从业人员或有数万。在那些现金贷“日进斗金”的日子里,采访他们时如果谈合规话题,比如风险备付之类的,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和他们的思路驴唇不对马嘴。
我的一个同行援引了一名现金贷老板的话说,太赚钱了,赚钱的速度快到,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合不合规了。
2017年底开始,网络小贷迎来了监管风暴,于是整个2018年,我所听到现金贷经营者们讨论得最多的,是如何转型。但当时,他们考虑的还是如何像趣店那样,攀上互联网巨头,以获取低成本的流量,或是如何尽可能搞到低成本的资金。敏感的平台已经意识到,他们早晚都要从“高利率覆盖高风险”的路子里撤出来,尽管当时,动辄年化50%以上的利率,还只是触礁了监管和社会舆论给出的底线,暂未有此后更严重的法律后果。
但到了2019年下半年及之后,司法解释明文规定高利放贷行为构成非法经营罪,另有不少网络小贷平台的老板被抓了以后,很多从业者聊天的画风开始变成了——“要不要逃跑?”
我记得有次肖飒律师在一个活动上说,找她问自己会不会被抓的平台老板太多了,大家都很惶恐,睡不好觉。
那段时间还真是这样:一则,很多借贷平台资金端就是P2P,P2P和非吸基本上半步之遥,查过来分分秒抓人;二则,高利率既然匹配高风险,那势必还要佐以一些暴力催收手段,而这些则属“涉黑”,当时就有网贷平台的老板因此被通缉;三则,高利放贷也构成了非法经营罪。从当时对多家平台的定罪来看,还有侵犯财产、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罪、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等等。
再者,借款人也学坏了,趁着监管导向对平台不利之机,预料有些平台也开不下去了,于是开始想方设法不还钱、甚至明目张胆逃废,所谓“凭本事借的钱,为啥要还”。于是,现金贷坏账高企。
在那个阶段,清盘的平台很多,干不下去了。头部平台则纷纷转做助贷,扩大与金融机构的合作成了行业趋势,还有一些平台,既然短借的现金贷模式玩不下去了,开始尝试做消费分期业务。除此之外,也有想换别的法子生存下去的,比如趣店就相继折腾过搞汽车、奢侈品电商、进军少儿素质教育领域等,只不过,仍然逃不过“上市即高潮”、后面全是下坡路的命运。
再到2020年,这一年,被业内称之为网络小贷的“最严监管年”,坦白说,最高LPR 4 倍的利率红线,本质上,对绝大部分的玩家而言,商业模式已经无以为继,除了退出其实别无选择。在这样的红线下还能生存的,估计也只剩自带数据、场景与流量的互利网巨头们,或是地方大股东背景的小贷了。
据《北京商报》报道梳理,2020年以来,仅有四张新的网络小贷牌照问世,分别是抚州市新浪网络小额贷款、山东国晟小额贷款、深圳市小赢小额贷款、山东融越网络小额贷款。其中前三家其实是P2P转型,最后一家则具备强劲的股东实力,最大股东为山东国资委。
而目前网络小贷的头部机构(增资至50亿展业门槛的),大部分都是系出头部互联网公司的。以下援引21世纪经济报道的梳理表格:
再到近日银保监会关于全面叫停新设网络小额贷款从业机构的回复,事实上也是对于网络小贷监管的进一步明确。《北京商报》援引易观分析金融行业高级分析师苏筱芮表示,全面叫停新设网络小额贷款从业机构可视为近年来网络小贷整顿工作的其中一个环节,旨在从源头把控网络小贷业务风险,再通过其他整顿工作的同步进行,共同推动存量网络小贷业务朝着更为健康、长远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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