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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的迅速蔓延给企业经营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根据IMF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世界经济增长正在遭遇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打击，预计2020年全球GDP增长将萎缩3%。事实上，营业中断是大型企业最大的风险来源。美国911事件后，营业中断险相关赔偿达到145亿美元。营业中断险在欧美市场的发展较为成熟。疫情期间，传染病蔓延带来的营业中断风险是否应该包含在保单的保障范围内，保险业是否应该对疫情风险带来的经营中断损失进行赔付，在企业、保险业及政府监管部门间引发了广发的讨论。在中国，已有多家保险公司紧急开发，推出了多款营业中断保险，为企业复工复产保驾护航。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营业中断险就是一款针对不可见的特殊情况而未雨绸缪的保险产品。作为财产险的附加险种，营业中断险通常是为了补偿建筑物等固定资产的损失而设计的。例如，如果一家工厂在火灾后必须关闭一段时间，保险公司将赔偿其停业期间的损失。本文分别从中国市场和欧美市场两个角度探讨营业中断险在疫情期间的应用与争议，先后论述营业中断险在复工复产期间的表现与发展、传染病风险与营业中断险的关系、保险公司是否会被强制赔付、保险监管部门的态度以及之后的保单条款调整等方面，希望能够抛砖引玉，推动业界进一步开拓营业中断险市场。

营业中断险在中国尚不普及，也许很多国内中小企业从未听说，但营业中断保险在国际保险市场上很受关注。比如，美国9·11事件后，营业中断险相关赔偿达到145亿美元。安联保险在一份研究报告中称，从企业规模来看，营业中断是大型企业最大的风险来源。尤其是在制造业，营业中断风险是该行业最关注的商业风险。

随着冠状病毒疫情在全球范围内迅速蔓延，当地公司倒闭，甚至是整个行业关闭，关于企业可以从他们的保险政策索赔多少的争论越来越多。企业表示，它们多年来一直在为营业中断险支付保费，而部分保险公司坚称，流行病风险被明确排除在此类保单之外。据英国《卫报》报道，超过100家夜总会和酒吧计划共同对拒绝支付营业中断险赔款的保险公司Hiscox提起诉讼。据称，在新冠疫情暴发前，Hiscox在承保时称，当发生须向官方上报的疾病而使企业被迫歇业时将向受影响的被承保人支付赔款。

01 复工复产期间营业中断险在中国的发展

很多中国保险公司为受冲击最大、营收损失惨重的小企业量身定制的营业中断产品，可以免费领取。来自中国银保监会公布的数据显示：自新冠病毒病例首次出现以来，中国已有68家保险公司推出了相关产品，几十个地方政府承诺承担50%至70%的保费。据中国保险业协会统计，中国保险业抗疫专属赔付已经高达数亿元——截至4月10日，保险行业抗疫专属累计赔付金额3.47亿元，其中，财产险公司累计赔付1.23亿元。这与英美等发达保险市场形成鲜明对比。究其缘由，一方面固然是我国的制度优势和保险业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客观上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国保险市场，特别是营业中断险产品的深度与密度远不及欧美发达市场。与其纠结于承保范围，不如适当延展保险责任，更有利于推进对市场的保险教育。

企业在复工过程中主要面临两类风险：一是员工在复工过程中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企业面临相应赔偿风险；二是复工后营业场所内出现感染源，企业被政府强制隔离或关闭，带来营业中断收入损失。为了化解这两类风险，疫情发生后，保险公司紧急创新开发，推出了多款兼顾上述两类风险的营业中断保险。有国内财险公司人士介绍，这类产品多有一定的投保条件，比如有的产品要求员工在150人以下，有的产品要求保费在1000元以上，企业应根据自身情况选择合适的保障方案。比如，支付宝上就推出了一款营业中断险产品，免费面向员工不超过20人的小微企业，最高每天赔付800元，连续赔付14天。保单有效期为60天。蚂蚁金服方面表示，自2月中旬以来，已有逾5万家小企业通过蚂蚁保险平台领取了这款产品，目前已有数家提交了理赔申请。

营业中断险在疫情中迎来开拓良机。作为应对重大突发风险带来的营业中断损失险种，营业中断险在我国市场缺乏关注。2019年企财险占财险市场份额只为3.6%，营业中断险的占比更是微不足道。我国绝大多数企业日常都没有购买营业中断险，究其原因，一是保险意识不强，企业不愿意为了概率较小的风险提前支付费用；二是就单个企业而言，价格相对较高。疫情防控期间推出的营业中断险价格之所以低，一部分是由于地方政府补贴了部分保费，企业只需要缴纳30%至50%的保费；另一部分则因作为驰援疫情的支持，保险期限相对较短，赔偿限额相对平常较低。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政府和企业都意识到了营业中断险的重要性，保险公司应该以此为契机，借鉴疫情期间一些处理方式，将这块市场作为未来的一个业务增长点，开发高性价比的产品。

02 营业中断险在欧美市场的表现

传染病风险是否应该包含在营业中断险的保障范围内？

与所有的保险产品一样，营业中断险保单后面的小字部分包含一系列的除外条款——传染病通常是其中之一。保险业在2000年代初Sars爆发后，开始模拟流行病的影响。Debevoise & Plimpton律所保险监管业务主管Eric Dinallo表示:“保险业预见到了现在新冠疫情这样的情况，并恰当地管理了这种风险敞口。”

虽然已经有覆盖传染病风险的营业中断产品，但之前企业往往不投保这种产品。事实上，一些保险公司表示，即便是有了这些附加险产品，也不足以覆盖像新冠疫情这样的世界范围传染病造成的巨大损害。英国保险协会干事Evans表示:“这些保单主要针对规模完全不同于新冠疫情的传染病事件。比如，饭店员工有人感染诺如病毒,然后感染了工作环境里的人,因此饭店必须停业做深层清洁，由此引发业务的损失才是那些保单针对的对象。”他补充说:“有人认为，保险公司应该覆盖所有的流行病风险，但这不是这些保单设计的初衷。”

即便如此，异议依然很多。尽管保险公司对疫情期间的营业中断险的承保范围轻描淡写，但代表投保人的律师们的看法却大不相同。Covington Burling律师事务所合伙人Ben Lenhart表示:“我们相信保单已将传染病风险覆盖在内”“我们强烈反对认为新冠疫情是除外责任的观点。”

律师指出，保单中使用的语言差异很大。纽约McKool Smith律师事务所负责人Robin Cohen表示，她的律所已经审查了数千份保单。她说:“我们看到的许多保单根本没有排除传染病风险。”科恩补充称，有充分的理由表明，病毒同时对固定资产造成了实际损失。在美国，政府下令的封锁也可能引发索赔。“很多国家的政府都命令企业撤出营业场所，但这不是病毒造成的损失，而是由政府指令间接造成的，”她说。

有专业保险索赔顾问也表示，投保人的追索权并不能被完全否定。索赔顾问公司Harris Balcombe的合伙人Alex Balcombe提出，企业应仔细研究自己根据“非损拒绝进入（Non Damage Denial of Access）”条款的索赔效力。“非损拒绝进入”条款适用于投保人并没有受到实际损害但却无法进入营业场所的情况。

保险公司会被强制对企业营业中断损失进行赔付吗?

美国数个州的立法机构已出台法案，将迫使保险公司为企业营业中断支付赔偿，尤其是对中小企业。然而，强制保险业对营业中断进行赔付可能会遭到来自保险公司和监管机构的强烈抵制。从财务健康的角度考虑，迫使保险公司支付承保范围外的赔偿可能会使这些保险机构陷入财务困境。Hiscox预计，在计入再保险后，索赔金额将达到1.5亿美元；但公司因营业中断险索赔而造成的财务损失比较有限，并重申其所提供的营业中断险不覆盖因大规模传染病导致的政府封锁风险。

一些不满的客户已经成立了一个索赔小组，对Hiscox公司提出索赔。拥有200多名成员的Hiscox索赔小组称，该公司的声明令人失望。类似的索赔诉求可诉诸仲裁程序，这可能是比正式法律行动更快的途径，但仍需要数周或数月时间才能得出结论。最后，许多此类纠纷将诉诸法庭。考虑到保单条款措辞的多样性和涉及的金额，诉讼可能会持续数年，并产生巨大的法律成本。

各国保险监管对于营业中断险赔付的态度？

在美国，餐馆联盟及游说团体正在对美国政府和国会进行游说，希望立法者修改法律，要求保险公司对餐馆因新冠疫情导致的营业中断进行赔偿。餐饮业代表称，很多餐馆长期支付营业中断险保费，但当危机来临时保险公司却拒绝赔偿。一个由18名众议院两党议员组成的小组敦促保险公司认识到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在冠状病毒带来的经济影响下所面临的困境。议员们敦促保险公司将新冠疫情造成的财务损失计入投保人的营业中断保险范围。

但在部分共和党参议员和保守派团体的帮助下，保险公司也发起了反击。保险公司辩称，如果国会或州政府通过立法，要求保险公司就营业中断提供追溯性赔偿，很多保险公司将直接破产，美国保险体系将被彻底破坏。据美国保险业游说团队估计，目前雇佣100名员工以下的企业营业中断损失高达4310亿美元，与之相比每年710亿美元的营业中断险保费相形见绌。

在英国，国会财政委员会周四致信英国保险协会(Association of British Insurers)，询问保险业在营业中断险方面是否会采取灵活措施。英国金融市场行为监管局(Financial Conduct Authority)要求保险公司迅速支付有效的营业中断险索赔。

未来保单会有什么调整?

就英美等国市场而言，现阶段再去购买能够覆盖新冠疫情的营业中断险几乎是不可能的。英国的保险经纪和顾问表示，保险公司一直在填补保单中尚存的漏洞，并在即将更新的保单中更加明确地排除流行病风险。这些保单即将续签，以减少未来理赔的风险敞口。对于许多存量客户来说，这些变化来得时机很微妙，因为英国市场的大多数保单于4月1日到期续保。

伦敦劳合社(Lloyd’s of London)董事长Bruce Carnegie-Brown表示，如果保险业被迫为未承保的风险支付赔偿费用，那么该行业可能“处于危险之中”他说，“从根本上说，保险业依赖于合同。”他还指出，新冠疫情将导致包括取消险、旅行保险、董事和管理人员责任险、健康和产品责任险等十几种类型保单的索赔，总赔付额可能相当于一场重大自然灾害的赔付额。据一些业内人士私下估算，总账单可能超过500亿美元。无论保险公司是否为传染病风险买单，都有可能导致保费普遍上涨。

此外，政客们还敦促保险公司降低车险等险种的保费，或把这些险种的利润转而用来帮助那些遭受疫情打击的投保人。封城期间，保险公司从车险中赚到的钱可能会比平时多，因为道路冷清了，交通事故也就少了，出险率相应降低。

03 展望

从行业发展看，保险业需针对巨灾风险管理，认真考虑各种结构性改革可能。与恐怖主义和战争一样，为流行病投保可能会被证明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因此公私合作是合理的解决办法。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和英国政府为私人财产因战争遭受的损失提供了保险，这项举措在战后几年终止。现如今，各国出口信贷机构和世界银行MIGA会承保因战争及政治暴乱造成投资项目资产毁损或灭失，或导致人员撤离，进而导致投资项目的建设或经营的临时性中断而造成的损失。例如，曾在一起因战争导致的海外水电站经营中断案件中，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向中方投保企业支付赔款3000万美元。

延伸开来，亟需建立新的风险管理体系以提供对传染病等风险的全面覆盖。英国保险协会的Evans表示:“我们需要研究能否开创一种公私合作的模式，这种模式必须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才能为企业提供负担得起的保险。”结合国内外业界的建议，如此大的风险需要政府与保险业携手进行结构性调整。除针对特定风险的保险产品外，还可建立诸如巨灾债券等机制，将传染病等巨灾风险转化为可量化、可管理、可交易的风险管理系统，与再保险相互配合减少保险公司的风险敞口。希望在下一次巨灾或传染病到来时，商业社会能更从容地应对与管理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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