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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宾

曾刚：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

白澄宇：中国小额信贷联盟常务副理事长。

自2018年1月银保监会发布《关于开展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和“多县一行”制村镇银行试点工作的通知》以来，2019年4月4日，首家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兴福村镇银行股份有限公司获批筹建，其主发起人为常熟农村商业银行。上述通知显示，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的机构类别仍是村镇银行，不同的是可以代替主发起人集约化管理其投资的众多村镇银行，同时可通过新设、兼并收购等方式开展村镇银行投资，这一模式也被称为“让大儿子统一管理一堆小儿子”的模式。银保监会此前明确表示，主发起人既可以选择实施投资管理行的模式，也可以继续采用现行有效的管理模式。截至目前，除常熟农村商业银行外，还有北京银行、浦发银行和中银富登村镇银行拟宣布设立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

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是什么？

为什么是常熟银行首先获批筹建？

曾刚：目前是第一批试点，常熟银行应该是第一家拿到批复的，未来很快应该还有3家左右会拿到批复。所以强调最先拿到没有太大的意义。据我了解的话，股份制银行、国有大行、城商行，各有一个代表成为第一批的试点，刚才你提到的像浦发、中银富登这些应该都会很快拿到批复。

所以不存在为什么让它先的问题，只是从程序上来讲批复更快一点。对村镇银行的发展而言，应该是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未来可能会更加集约化、专业化。从发起银行自身而言，过去一段时间，不同的银行也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尝试之后，发现很多东西和刚开始想的不太一样，后来因为银行战略的调整，所以现在开始进行股权的转化、归集、集中、转让等等。这样让村镇银行发展的思路可能越来越清晰，未来我们想可能有条件的银行都会选择投资管理行的模式，没有条件成立投资管理行的银行，要么会调整村镇银行发展的战略，将来是不是把股份都转让，要么还是按照现在的模式进行一些调整。

从目前来看，现在是第一批，未来也不会太多，当然未来满足条件的都可能有资格申请，达到准入门槛，但是这个准入门槛比较高，而且必须要达到一定的规模，这个东西对你才有意义。就像银行的理财子公司一样，会成为发展的方向，但是不是所有的银行都有能力去选择这个模式。所以意味着未来村镇银行的发展模式、管理模式可能会出现分化，当然我们要去观察。

通知里面提到村镇银行的发起人既可以选择投资管理银行的模式，也可以按照现有有效的模式继续管理。为什么要给出多种的选择？

白澄宇：比如说像常熟商业银行这样一个机构，因为它本身体量比较小，很多村镇银行对外发展业务的时候，它其中的一个意图就是想利用村镇银行这样一个牌照拓展在全国的业务范围。因此，它们可能更希望通过投资型管理银行，能更便利的去在全国更多的地方开设村镇银行。而其他一些商业银行，比如说它可能在全国已经有比较多的网点，村镇银行更多是它的一种业务的扩展，而不是它机构的扩展，它不一定谋求通过投资型管理银行获得更多村镇银行的牌照。

谁更适合做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

什么样的村镇银行主发起行更适合做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

白澄宇：关键是看，第一，这个银行在决策上是不是有这样一个战略发展方向，愿意去农村开拓小微和农村金融市场；第二，它是不是有能力能够经营管理这样一个特殊市场。所以一个是意愿，一个是能力，这两者同时具备，才能够有效的发展村镇银行业务。

对于这些有意愿也有能力的机构来讲，实际上不只是商业银行可以发起成立村镇银行，银监会在历史上也曾经提出过未来可以让民营企业和资本发起成立村镇银行，只不过目前还没有真正有效实施。投资管理型银行从目前来讲，既是商业银行未来从事村镇银行发展的手段，也是未来民营资本投资成立村镇银行很有效的手段。

目前只有4家银行宣布设立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为何这么少？

曾刚：从两个角度去分析，第一个就是做这个事情本身成本收益如何。其实搞这种投资管理型村镇银行，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收购，和你自己直接去做这个事情，实际上区别并不是太大。主要取决于你做这个事情之后，你的能力能不能达到，第二个你收益如何。从目前来看，多数银行可能达不到这个要求，因为村镇银行从某种程度讲就不是一个鼓励你赚钱的机构，所以商业回报是有限的。

第二个，跨省收购给小机构会带来非常大的困扰，就是跨省的管控能力，这个非常难，你连本地的风险都管不好，跨省的话更管不好，到了银行的层面上怎么控制跨省地区的道德风险，对小银行来讲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做投资管理银行不太适合太小的银行做这个事情，但是它可以在比较小的地方，如果比较集约化的发展还可以，如果一个省做一个，自身的管理能力根本不匹配。

我记得有一个搞村镇银行的人跟我讲过，村镇银行收益是有限的，但是成本可能是无限的，风险是很大的，实际上收益和成本是不匹配的。所以一定是少数玩家的游戏，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门槛确实有。因为按道理讲它是个资本收购的主体，它的资本要非常强，银行要收购的话它的注册资本非常高，现在要求是不低于10个亿，这对很多农商机构来讲基本就pass掉了。

如何有效进行集约化管理？

如何在不同村镇银行主体之间进行有效的集约化管理？

曾刚：这个看市场的走向。村镇银行本身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牌照，它是个有限银行牌照，跟一般的商业性银行相比，它的业务范围是受到很多局限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要按照它现有的业务发展下去的话，它本身的边际收益空间是非常有限的，所以很多村镇银行搞着搞着就开始干别的了，风险非常多。但是我们又想让它坚持支农支小，又想让它活下去。我们现在选择的路径是让它活下去，而不是让它赚钱。我们要让它回归它的主业，保证它商业上可持续，通过集约化的方式发展。

从这个角度来讲，未来一段时间市场会整合，未来可能有一些发展空间小的、收益不行的、风险很大的，可能慢慢就把股权转让出去。我们也看到这种转让实际上也挺难，现在银行股权不值钱了，商业银行的股权都不值钱，不要说这种村镇银行了。上市银行都不行，村镇银行的股权会能值钱吗？当然这个转也是转给有能力收购、集约化发展的。

第二个，集约化管理，每个管理行自己的事情，看你有没有能力把它统一品牌，能够有效降低多个法人导致的成本，村镇银行不能开分行的很大原因，独立法人也是成本，它比你分行内部交易的成本实际上高很多，而且风险管控起来非常复杂。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能不能有效通过这种集约化的管理，把它的经营成本降下来，同时当然管理行要给它提供技术的支持，提高它的风险管控能力和效率。

当然监管方面还可以采取一些措施，我觉得未来为它的集约化管理创造更好的条件，因为把它当做一个独立法人监管的时候会出现很多问题，因为这意味着地方的监管机构对它的经营管理话语权非常高，要在投资管理行层面对每个法人进行统一化的管理非常难。

村镇银行股权为何频被转让？

从2017年开始，多家银行打包“甩卖”村镇银行股权。继国家开发银行、建设银行、澳洲联邦银行先后出清旗下村镇银行股份之后。今年1月，龙江银行在黑龙江联合产权交易所挂牌转让其持有的6家村镇银行股权，转让底价共计1.738亿元。紧接着，华夏银行3月份发布公告称，将转让其所持有的全部3家村镇银行的全部股权。

龙江银行和华夏银行发展战略初衷也是支农支小，设立村镇银行和其战略看上去相符，为何还要进行股权转让？

曾刚：我觉得恰恰战略相符不需要多此一举，因为最开始大家成立村镇银行的时候对它有想象空间，就像今天对投资管理行有很多想象空间。刚开始大家都觉得是个牌照，先拿到再说，所以说国有行、政策银行、地方中小银行机构都去拿，但是各自初衷不一样。国有大行觉得以前没有做过这个事情，通过这个事情把下面的基层网点补充，尤其是原来国有大行从县域把网点撤掉之后，这样也是布一下网点。

对于小银行来讲的话就是跨区域经营，原来想法非常简单，尤其农商行原来是不能出省的，我搞一个村镇银行就能出省，多搞几个就相当于外面开个分行，当时大家都这么想的，我当时也是银行董事会决策成员，当时都是这么讨论的。

理想照进现实之后，大家发现不是这样子的，大家开始走向比较正常的思维方式，我行，我能做这个比较不专业，我把它转给专业的人，我做这个事情管理不过来，我也想让它转让出去。像你刚才讲的这些银行，明明自己可以开个分行可以做的更好支农支小，我干吗还要再搞个村镇银行支农支小，那不是多此一举吗？原来只想着可以异地搞，现在发现异地没有什么收益，产生不了效果，本地的不如分行管起来好，分行成本低，而且风险管控容易。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一下就转换了这个策略，这个实际上大家经过这十几年的发展经历之后变得理性成熟了，重新做出了选择。

还有一个股权转让的重要原因是因为监管加强。去年股权转让不光是村镇银行，所有商业银行的股权转让都在上升。原因就是银保监会出了银行的股权管理办法，对原来的“一参一控”的要求严格执行，意味着你村镇银行也是银行，你超标了就得把它退出来，肯定是这样的，如果另外还拿着一家商业银行的股权，那肯定就先退出了，它更不赚钱。从这个角度来讲，去年是监管原因导致的股权转让上升显著。

村镇银行经营困境如何破局？

曾刚：未来的发展，投资管理银行肯定是一个模式，这个模式的好处就是允许把所有的村镇银行放到银行整体的战略当中去考虑。实际上村镇银行本身盈不盈利不重要，它要想盈利非常难。按照现在监管的要求，以及它本身过去十年的盈利表现，它要达到上市的要求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它有其他的好处，就是说它可能给整个集团带来了好处，比如中国银行做中银富登，100多家银行，可能我看中的不是你给我带来的利润，而是你给我带来的网点资源。在四大行当中，中国银行在中国是最少的，中国银行的特点是国际资产比较多，目前为止国内的网点也在1万个左右，在四大行里面是垫底的，尤其对县域的覆盖非常不充分。如果在往下设分支机构速度不太快的时候，收购一些比较成熟的已有业务的网点，对我来讲多了网点，而且带着客户资源一起进来，这样在村镇银行这个层面上不见得产生利润，但是有可能在中国银行的层面上产生未来持续的利润。

从我的角度来讲，肯定不考虑盈利破局。当然，好的管理肯定会提升效率，让它的盈利性更强，但是盈利性再强，也不会成为一个非常赚钱的机构。如果它真要赚钱了就偏离它的本质了，因为它是支农支小的。如果支农支小获得暴利的话，监管就要找你来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二者本身，一定要从战略上发现价值，投资管理行最大的好处它能够释放它的战略上的价值，这个我觉得对有些银行还是有非常大的吸引力的。但是我还是讲，不会是很多银行，而是少数银行。

白澄宇：关于村镇银行是否能够盈利，我觉得现在有一个问题可能是需要迫切加以解决的，就是村镇银行贷款利率的市场化问题。它现在之所以难以盈利，一方面是成本高，还有一方面是它有利率上限，因为做支农支小，尤其是农村业务的成本这样高的情况下，就不能按照大型商业银行在城里面做业务的利率水平定价。应该按照市场规则，允许村镇银行，首先要覆盖成本，同时要覆盖它的经营成本，然后再把必要的股东回报考虑进去，这样的一个市场利率才能鼓励村镇银行更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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